不远的草垛后传来声音:“将军拼死守下的江山,让蛇叔两端之辈搅稀碎,此番若无老夫相助,怕是要不明不白着了道。”
沐川寻声望去,见一盲眼老者腰间挂着酒壶,膝下杵着拐杖。
“阁下是?”
“老夫是于天宫挚友,想去长唐捞人,劳驾将军捎我一程。”
老者不仅知道他是何人、还知道他会于此顿足、特意提前在此等候,就像是算好了一样,实在太过蹊跷。
身后传来马蹄声,唐志远御马而来,气喘吁吁,“赤骓太快,本王多年不骑马的,真……”看到老者,若有所思道:“这位是……钦天监监正?”
“钦天监早已废除,什么监正,就是个糟老头子罢了。”
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,莫不是……天象异动?”
星陨摸摸胡须,意味深长道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沐川满头雾水,“阁下如何知晓我会在此处驻足?”
“算的呗。”唐志远接话,“瞎子最会装神弄鬼。”
星陨摸摸胡须:“十年前老夫曾言,卿非良人,王爷却执意要……”
唐志远不耐烦地摆摆手,“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作甚。”
“有些人呐,自己过得孬就见不得别人好,人家浓情蜜意、他偏要棒打鸳鸯。”
唐志远面色跟吃了苍蝇一样,“沐川是你徒弟相好,想去长唐,让他捎你便是。”
原来唐志远三番五次拆家,是因为受过情伤。
七星连珠那夜,沐川听傅初雪提过两嘴师傅,没想到唐志远竟比他了解得透彻。
沐川下马,也跟着叫了句:“师傅。”
“哎。”星陨笑着应下。
战马通灵性,赤骓鼻翼翕动,半跪前蹄主动让他上马。
沐川本不信命数,但见此情此景不得不信。
亲兵南行五日,至虞朝首都长唐。
城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拉开,道路两侧槐柳成荫、店肆林立、行人摩肩接踵。
大虞开朝以来四洲从未太平,要靠将军征战四方,历代皇帝向来重武轻文,先皇在长唐为沐老将军设府,新皇又在延北给沐川盖府。
沿途颠簸,本该休息一日,但沐川怕奸佞参他目无君主,将星陨和唐志远安顿在沐府,只身前往皇宫。
通往皇宫的御道宽广,青石路面被无数车轮马蹄磨得光可鉴人,无数文人墨客、才子佳人、江湖侠士从这条路走向金灿灿的熔炉。
极目远眺,皇宫的琉璃顶在日光下闪烁奢靡的光芒。
诏乐殿位于深宫内苑,殿宇巍峨,殿前地面雕刻着诡异奇兽,七彩珠宝嵌于砖瓦,是皇帝听乐赏舞之所。
潘仪带内侍立于殿前,清一色的红色锦服,开口声音尖细,“恭迎东川侯得胜归来。”
沐川回礼。
潘仪假惺惺上前去扶,沐川立刻撤回手臂,不让阉人碰到半分。
“烦请公公通报。”
“皇上今日推了好多公务,一直在等您。”
沐川点头进殿,光线骤然变得朦胧。
飘在池中的琉璃莲花灯取代天光,灯油散发着清淡的香气,沐川循着灯盏走到大殿尽头,于金丝毯上叩拜,“微臣叩见陛下,愿陛下龙体康泰。”
数级台阶之上,是宽大的龙纹榻座,塌上之人身着常服,襟口露出里头暗金色的中衣,少了几分平日威仪。
嘉宣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,当半阖半睁的眼眸掠过榻前跪拜的身影时,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。
“快快请起。”嘉宣在沐川抬头前换了双澄澈的眼,“怎的轻减好多?来,离朕近些,让朕好好看看。”
沐川走上台阶,来到案前。
“将军辛苦了。”
“微臣惶恐。”
嘉宣笑时脸颊悬着两枚酒窝,像个涉世未深的稚嫩少年,“此番大获全胜,将军想要什么?”
君不与臣争功,每当唐沐军得胜归来,皇帝都不吝赏赐。
但这次嘉宣过于热忱,沐川从寥寥数语中品出些试探的意味。
“能为陛下分忧,是臣之本分。”
“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客套话,你只说想要什么。”嘉宣依旧笑着,“想要什么,朕都给你。”
“臣不敢。”
“三审知州名动朝野,你还有什么不敢的?”嘉宣语气平淡,说出的话却是极具压迫,“你是想逼着朕,去查通倭啊。”
沐川立刻跪下。
嘉宣将扳指转了两圈儿,“朕好像不止一次向你承诺会查龙封坡之事。”
继位后,唐沐军每次出征,嘉宣都会在军中安插中郎将;现在嘉宣话中有话,无非就是想敲打他,让他莫要越矩。
自上而下的压迫感,与灯油的香气一并弥漫在方寸之间,嘉宣声音带着一丝倦意,“焦宏达的名册带了么?”
沐川呈上《飞虹神录》。
嘉宣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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