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行曰:“圣人迅雷风烈必变,安得不畏?”
申时行唤了仆役,进来将茶盅碎片打扫干净。
又问道:“你为何说许国性情急躁,意气用事,度量不足?”
林泰来回答:“他自己都能把自己气晕,再说从许国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。
虽然世人传言说许国是被首辅你逼迫点了我为会元,但若换成有大智慧之人,必定借师生之名头反过来笼络我,以师生伦理道德压力我。
反观许国作为,却对我冷淡之极,或许他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。
以此观之,岂不是性情急躁,意气用事,度量不足?”
申时行继续问:“那王锡爵又何如?”
林泰来答道:“第一,看他对王衡科举之事,前年被我赶出府学后,还有机会当年入国子监。
然后想法子从国子监获取名额,参加今年的会试。
但王锡爵偏要装模作样的避嫌,直到最近才让儿子入国子监,最后还不是想要通过国子监参加三年后的会试?
第二,王锡爵当初如何对待李植、羊可立、江东之三人的?
是这三人大力向天子举荐王锡爵,但王锡爵回朝入阁后,却总想假装自己是靠众望所归入阁,与那三人划清了界限。
然后王锡爵恶了与那三人友善的顾宪成等清流势力,同时也没从首辅您这里得到好处。
在政治上,这不就是自毁吗?所以我说他好名又要脸,还总想以小聪明做大局,但手法又不高明。”
申首辅心里的震动已经快压不住了,他用最后的镇静问道:“王家屏?”
林泰来答道:“听说当初殿试之前的廷议上,礼部沈鲤提议加试八股文,王家屏居然主动支持沈鲤?
也许王家屏确实欣赏清流言官的做派,倾向于支持他们的做法。
也许王家屏想拉拢清流言官势力,来加强他在内阁的份量。
但是他忘了一点,陛下最反感的就是内阁与吏部、科道结合!上一个这么做的是张居正!
所以我说王家屏不明天时,逆天而行,纵然博得声誉又有何用?”
申时行沉默良久,表面上脸色平静,但心内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这踏马的是一个二十二岁年轻人能做出的分析吗?
他现在算是明白,为什么林泰来这区区从六品菜鸟也敢看不上另外三个阁老了。
这跟级别无关,就是一种纯境界上的碾压。
申首辅深深吸了几口气,强行忍住了好奇心,没有询问林泰来怎么看待自己。
他害怕听完之后,自己这修炼几十年的道心直接破碎。
林泰来看了看窗外,又行礼道:“天色不早了,在下告辞。
关于被其他阁老阻挠之事,前辈要是觉得难办,那就别办了。
我自己去办就行了,老前辈明天听好消息就是。”
申时行还有点恍惚,都没注意林泰来说什么,只下意识的挥了挥手算是作别。
申用懋替父亲送走了林泰来,回来看到父亲还在失神,忍不住询问道:
“林九元到底与父亲说了些什么,何至于此?”
申首辅回过神后,答道:“真乃治世之能臣,乱世之英雄也!”
申用懋:“……”
父亲你说的到底是谁啊,连个主语都没有,不可能是林泰来吧?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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吏部组团白虎堂
虽然理论上长安左右门里面这段才能叫御街,但是从长安左右门延伸出来的这一段路,大家习惯上还是一起叫御街了。
长安左门外面这段御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一样的,当街第一家设着宗人府,专管皇族事务。
宗人府旁边就是吏部,官员任满后来此选官,通常要夹着尾巴当一段时间的孙子。
候选官员可以选择站在大门外,等待选官消息放出,或者多花一文钱走进前院。
如果愿意多花十几文则可以走进大堂,和办事书吏闲聊。
只有最硬的人,才能踱进大堂后面的那些房间里,要茶要水,慢慢的坐喝。
林翰林是今天唯一很硬但还在前院的人。
他身材高大雄壮,坐在大堂前的台阶上,翘着二郎腿。关键是还不停抖着腿,让一些人看到后心里很膈应。
他左腿支起了飞扬跋扈,右腿抖出了桀骜不驯,左拳握着骄横,右掌托着霸道。
前院大门这里,有很多从外地回京选官的人,看到坐在大堂门外的巨汉,无不惊诧莫名。
这是哪来的好汉,竟敢在吏部摆出如此嚣张讨打的姿势。
虽然这些外地官都不认识林翰林,但大家都知道,在吏部办事一定要谨言慎行,连书吏都不能轻慢。
所以也没人驱赶堵住了大堂的巨汉,默默的站在阶下,等着大汉主动让开地方。
过了一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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