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等她先转身、先离开、先做决定。
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,好像永远尊重她,永远会给她选择的余地。
可正是这种温柔的余地,让她连想逃避都显得愈发懦弱,愈发可耻。
“梁齐。”她唤他一声。
没等到她下文,他回应她:“嗯。”
她深深地垂下脑袋,像一个向首领请求赦免的败将,一个向敌将屈服示弱的降兵,颤声说:“可不可以……你先走啊?”
梁齐安抚她后颈的手缓缓停了,看着她低下去的发顶,沉默几秒后,他说:“好。”
姜暖瑜紧紧绷起唇,将眼前浮起的泪意眨了又眨,点头又点头,才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尾音向上的“嗯”。
紧接着,她启开嘴唇,喘一口气,也对他说:“好。”
她像是单方面和他达成了某种仪式,这次的分开,不再是她一人为之,而是他与她共同做出的选择。
梁齐没再说别的,放下手后,良久,他后退一步,转身,朝他送她回来的方向离开。
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前,姜暖瑜猛地闭起眼睛。
这一刻,几乎天旋地转。
她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死死硌着掌心的皮肤,伴着疼痛,勾缠住了最后的一丝理智,没有向他追去。
梁齐回到车里,让司机送他回住处。
手机上,几分钟前,彭泽发来改签后于明天回国的航班信息。彭泽还说,他即将按原计划起飞回国。
梁齐扫了一眼,熄了屏,靠在座椅上,试图闭目养神,半刻后,却烦躁地皱了下眉。
他睁开眼看一眼窗外,巴黎的街景正在加速后移,她住的街区已经远了。
时隔多日再见她,她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,很真,也较真儿。但细想想,却又有些不一样。她话多了些,但也封闭了些。她似乎比以前更懂得如何逃避。
她可以逃避,但是,逃避从来都没有用。
凌晨,太阳升起前,巴黎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。
床头的窗户前一晚没关严实,雨水哗哗打在上头,姜暖瑜眯着睁开了眼睛。
因为雨天,屋里的光线比平时这个点要暗许多,她以为时间还早,翻个身,打算继续睡。
重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,闹铃猝不及防响起,把姜暖瑜着实惊了一大跳。
她毫无防备,被这声音惊得心脏狂跳,按停之后,看一眼时间——还真到了该起床的时候。
她把手机扣到一边,手盖在脸上,按了按混沌不堪的脑袋。
昨晚果然失眠了,喝了酒都没用。
姜暖瑜几乎一夜未睡,在床上又干躺了半分钟,叹口气,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了床。
出了电梯到单元门口,看见门外树篱之间的那块空地,姜暖瑜心里蓦地一扯。
石板湿漉漉的,雨滴溅在上面,炸开无数细微的水花,隐约反着破碎的光,清冷又寂寥。
丝丝雨雾乘着空气飘窜到皮肤上,凉意直往肌理里钻。姜暖瑜闭了下酸胀的眼睛,撑开伞,走进雨里。
姜暖瑜家到杂志社,地铁四站地。等她从地铁站出来,雨刚要停,阳光努力地从大片大片的灰云中钻了一缕出来。
姜暖瑜望一眼那道并不刺眼的光,有意做了一个深呼吸,挺起肩膀,抬脚往杂志社走。
上楼后,她到工位放下东西,抱着电脑端着杯咖啡,到办公区另一边开会。
夹角的落地窗边摆着若干矮桌加沙发的组合,装饰考究,乍一看,像是个咖啡厅。
但这里,是《chaleur》的编辑们开小组会议的地方。
姜暖瑜是组里第二个到的,比她更早那位,是崔马克——那位爱说法语的韩国同事。
“bonjour!”
果不其然,看见姜暖瑜后,崔马克用法语和她打了招呼。
“orng~”
姜暖瑜笑着,不着痕迹地用英语回应他。
她把手里的咖啡放在桌上,坐在了崔马克斜对面。
这个位置离崔马克直线距离最远,待会儿随便来个同事,就轮不上她去和崔马克搭话了。
在巴黎,纵使有着社交要求,面对崔马克,姜暖瑜也着实没有想要主动提起的话题,也不太想搭理他。
这还真不是她高傲不近人情,也并非有意针对崔马克,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,事实恰恰相反。
异国生活的最初,姜暖瑜努力适应着身边的一切。每当耳边忽然充斥着不属于自己的语言时,那种身处异乡的感觉便格外强烈。
而在她的欢迎仪式上,崔马克对她说了几句中文。
尽管发音不那么标准,姜暖瑜仍对这位亚洲面孔的同事有着天然的亲切感。
现实却朝她泼了盆冷水。
姜暖瑜刚到巴黎时的法语水平,根本无法支撑工作中的交流。但《chaleur》国际版的官方工作语言是英语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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